[作於唐憲宗元和元年(公元806年),詩人三十五歲,叙述唐明皇和楊貴妃從生至死後的哀怨故事,此詩一百二十句,共八百四十字。此詩名的恨字不作仇恨或怨恨解釋,請看另文「廣東話萬歲」。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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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楊貴妃受寵]
漢皇重色思傾國,御宇多年求不得。1
楊家有女初長成,養在深閨人未識。2
天生麗質難自棄,一朝選在君王側。
回眸一笑百媚生,六宮粉黛無顏色。3
春寒賜浴華清池,溫泉水滑洗凝脂。4
侍兒扶起嬌無力,始是新承恩澤時。5
雲鬢花顏金步搖,芙蓉帳暖度春宵。6
春宵苦短日高起,從此君王不早朝。7
承歡侍宴無閒暇,春從春遊夜專夜。8
後宮佳麗三千人,三千寵愛在一身。
金屋妝成嬌侍夜,玉樓宴罷醉和春。9
姊妹弟兄皆列土,可憐光彩生門戶。10
遂令天下父母心,不重生男重生女。
1漢皇:唐朝人常以漢稱唐,這裡指唐玄宗,原名李龍基。死後謚號為「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」,故亦稱為唐明皇。
傾國:傾國傾城是形容美女。
《漢書•外戚傳上》北方有佳人,絕世而獨立,一顧傾人城,再顧傾人國。
御宇:治理天下的意思。
2 楊家有女:楊玉環,歷史記載未封貴妃前曾嫁給唐玄宗兒子壽王李瑁,作者詩中美化身份。
3 眸:眼珠。
六宮:古代皇帝設六宮,正寢(處理日常政務)有一,燕寢(休息地方)有五。
粉黛:粉是脂粉,黛是用以畫眉的青黑色顏料。粉黛用來比喻美女,這裡指妃嬪。
無顏色:相形失色。
4 華清池:建於華清宮內之溫泉,在今陝西省西安市臨潼縣驪山上。[華此粵音話]
凝脂:形容漂亮肌膚。《詩經•國風•衛風•碩人》膚如凝脂
5 侍兒:宮女。
嬌無力:嬌美軟弱。
恩澤:受皇帝寵幸。
6 雲鬢花顏:美髮美貌。
金步搖:金首飾裝有垂飾,走路時搖曳生姿。
《釋名•釋首飾》步搖,上有垂珠,步則搖也。
芙蓉帳:繡蓮花(亦即荷花)帳子。
7 日高起:日光高掛才起床。
不早朝:早上不登朝。
8 承歡:承帝皇之歡。
春從春遊夜專夜:春從帝春遊,夜則專房。
9 金屋:成語金屋藏嬌出自漢武故事,幼時說要娶姑母長公主的女兒阿嬌,建金屋給她。
妝成:打扮。
醉和春:醉意溢春情。
10 姊妹弟兄:楊貴妃三個姊姊分別被封韓夫人、虢夫人和秦夫人。宗兄楊銛[粵音籤]為鴻臚卿、楊錡[粵音奇]為侍御史、楊釗(即楊國忠)為右丞相。
列土:獲封土地。
可憐:此處解可令人羡慕。
[兵變至楊貴妃被賜死]
驪宮高處入青雲,仙樂風飄處處聞。11
緩歌慢舞凝絲竹,盡日君王看不足。12
漁陽鼙鼓動地來,驚破霓裳羽衣曲。13
九重城闕煙塵生,千乘萬騎西南行。14
翠華搖搖行復止,西出都門百餘里。15
六軍不發無奈何,宛轉蛾眉馬前死。16
花鈿委地無人收,翠翹金雀玉搔頭。17
君王掩面救不得,回看血淚相和流。18
黃埃散漫風蕭索,雲棧縈紆登劍閣。19
峨嵋山下少人行,旌旗無光日色薄。20
蜀江水碧蜀山青,聖主朝朝暮暮情。
行宮見月傷心色,夜雨聞鈴腸斷聲。21
天旋日轉迴龍馭,到此躊躇不能去。22
馬嵬坡下泥土中,不見玉顏空死處。23
11 驪宮:驪山華清宮。
12 緩歌慢舞:輕歌曼舞。(有版本為謾舞)
絲竹:弦樂和管樂。
盡日:終日。
看不足:百看不厭。
13 漁陽:群名,今津薊縣(安祿山起兵叛亂駐紮地、史稱該叛變為安史之亂)。
鼙鼓:古代騎兵小戰鼓,時天寶十四年(755),安祿山造反。
霓裳羽衣曲:舞曲名,河西節度使楊敬述所獻,唐玄宗改編。
14 九重城闕:古代國都前建九重門(路門、應門、雉門、庫門、皋門、城門、近郊門、遠郊門、關門),城闕是宮殿前兩邊的樓,這裡指長安。
煙塵生:烽煙四起,塵土飛揚,喻戰火。
千乘萬騎:形容大批人馬,古代四馬拉一車為一乘。
西南行:向西南走、時乃逃亡四川。
15 翠華:皇帝旗幟,有翠鳥羽毛裝飾。
西出都門百餘里:距離城都長安約百餘里,地為馬嵬驛。
16 六軍:天子軍隊。《周禮·夏官·司馬》王六軍,大國三軍,次國二軍,小國一軍。
不發:不肯發動前進。
宛轉:委屈的意思。
蛾眉:古代原形容美女眼眉,後借稱美女。《詩經·國風·衛風·碩人》螓首蛾眉。
馬前死:在馬嵬坡下楊貴妃被賜縊死(時年三十八歲)。
17 花鈿:金翠珠寶花形首飾[鈿粵音田]。
委地:丟在地上。
翠翹:翡翠首飾、狀如翠鳥尾上翹。
金雀:金雀釵、形似鳳(古稱朱雀)。
玉搔頭:玉簪。
18 相和流:齊流。
19 黃埃:黃色塵埃。
雲棧:高入雲宵棧道。
縈紆:曲折迂迴。
劍閣:地名,又名劍門關,在四川劍閣縣北,是大、小劍山之間的一條長棧道。
20 峨嵋山:此處指蜀中高山(歷史記載未曾經峨嵋山)。
旌旗:飾著五彩羽毛的旗子,旌[粵音征]。
日色薄:日色暗淡。
21 行宮:皇帝出行臨時住所。
夜雨聞鈴腸斷聲:據說唐玄宗走到斜谷(今陝西眉縣西南),晚上下雨聽到鈴聲而寫下《雨霖鈴》曲。
22 天旋日轉:此處指4時局好轉,郭子儀收復長安。(有版本為天旋地轉)
迴龍馭:龍馭是皇帝車駕,迴龍馭指皇帝回京,時唐肅宗至德二載,安史之亂平定。
23 馬嵬坡:地名,今陝西興平西,楊貴妃被縊死之地。
[唐明皇憶思舊情]
君臣相顧盡沾衣,東望都門信馬歸。24
歸來池苑皆依舊,太液芙蓉未央柳。25
芙蓉如面柳如眉,對此如何不淚垂。
春風桃李花開日,秋雨梧桐葉落時。26
西宮南內多秋草,落葉滿階紅不掃。27
梨園弟子白髮新,椒房阿監青娥老。28
夕殿螢飛思悄然,孤燈挑盡未成眠。29
遲遲鐘鼓初長夜,耿耿星河欲曙天。30
鴛鴦瓦冷霜華重,翡翠衾寒誰與共。31
悠悠生死別經年,魂魄不曾來入夢。
24 信馬:任由馬自行走。
25 太液:太液池,在大明宮。
未央:未央宮,在城外西北。
26 花開日:(有版本為花開夜)
27 西宮:西宮為西內、稱太極宮。
南內:稱興慶宮。(有版本為南苑)
(皇宮稱大內,唐玄宗回京時先住興慶宮,後被軟禁於太極宮。)
落葉:(有版本為宮葉)
28 梨園弟子:當年樂工舞女、梨園為宮中教習音樂機構,唐玄宗所創的藝術學院。
椒房:漢代后妃居室,因以花椒抹牆,故此名,後世稱皇后為椒房,其家屬為椒房親。
阿監:宮中侍從女官。
青娥:年輕宮女。
29 挑盡:古代油燈過一段時間要把油中燈草挑起才能燃,表示夜深。(史載:唐朝宮殿夜間燃燭,此時玄宗晚年生活苦。)
30 遲遲鐘鼓初長夜:古代鳴鐘擊鼓報時間,此句形容漫漫長夜難過。
51 耿耿:微亮。
星河:星際銀河,形容天空。
曙天:曙光照亮天空。
31 鴛鴦瓦:屋頂一俯一仰合在一起的瓦。
霜華:霜花。
翡翠衾:繡有翡翠鳥的被子。
[道士招魂]
臨邛道士鴻都客,能以精誠致魂魄。32
為感君王輾轉思,遂教方士殷勤覓。33
排空馭氣奔如電,升天入地求之遍。34
上窮碧落下黃泉,兩處茫茫皆不見。35
忽聞海上有仙山,山在虛無縹緲間。
樓閣玲瓏五雲起,其中綽約多仙子。36
中有一人字太真,雪膚花貌參差是。37
金闕西廂叩玉扃,轉教小玉報雙成。38
聞道漢家天子使,九華帳裏夢魂驚。39
攬衣推枕起徘徊,珠箔銀屏迤邐開。40
雲鬢半偏新睡覺,花冠不整下堂來。41
風吹仙袂飄飄舉,猶似霓裳羽衣舞。42
玉容寂寞淚闌干,梨花一枝春帶雨。43
32 臨邛:地名[邛粵音窮],今四川省成都市邛崍縣。
鴻都:東漢都城洛陽北宮門名,這指長安。
致魂魄:招致魂魄。
33 方士:術士。
34 排空馭氣:騰雲駕霧。(有版本為排雲)
35 上窮:上空盡頭。
碧落:道家稱東方第一層天,這泛指天空。
36 五雲:五彩雲霞,傳宣太后陵前有五色雲,和五綵雲在松下,古人謂瑞徵也。
綽約:風姿綽約、即體態美。《莊子·逍遙遊》肌膚若冰雪,淖約若處子
37 太真:楊貴妃曾出宮為道士,道號太真。
參差:這裡解作差不多。
38 金闕:宮門有兩闕、左金闕、右玉闕。
玉扃:[扃粵音gwing1] 玉造門環。
轉教:拜託的意思。
小玉:本是吳王夫差小女名,相傳死後升仙,此借喻太真侍女。
雙成:本是西王母侍女名董雙成,此借喻侍女。
39 九華帳:神話西王母在九華殿的帷,喻華麗帳子。
唐·王維《洛陽女兒行》羅帷送上七香車,寶扇迎歸九華帳。
40 攬衣:披衣的意思。
珠箔:珠簾。
迤邐:[粵音以鯉]連延。
南朝齊·謝朓《治宅》迢遞南川陽
迤邐西山足
41 半偏:不整齊。
新睡覺:剛睡醒。
42 袂:[粵音謎]衣袖。
飄飄舉:(有版本為飄颻舉)
43 淚闌干:淚流縱橫滿面。
[仙界動凡情]
含情凝睇謝君王,一別音容兩渺茫。44
昭陽殿裏恩愛絕,蓬萊宮中日月長。45
回頭下望人寰處,不見長安見塵霧。46
唯將舊物表深情,鈿合金釵寄將去。47
釵留一股合一扇,釵擘黃金合分鈿。48
但教心似金鈿堅,天上人間會相見。49
臨別殷勤重寄詞,詞中有誓兩心知。50
七月七日長生殿,夜半無人私語時。51
在天願作比翼鳥,在地願為連理枝。52
天長地久有時盡,此恨綿綿無絕期。53
44 凝睇:凝視。
45 昭陽殿:原是漢成帝寵妃趙飛燕的寢宮,此借指楊貴妃的宮殿。
蓬萊:東海上仙山。[蓬粵音pung4]《秦始皇本紀》海中有三神山,名曰蓬萊、方丈、瀛洲。
46 人寰:人間。
47 鈿合:用金線珠寶嵌花紋的盒子,合通盒。
寄將去:托帶回去。
48 釵留一股合一扇:把釵和鈿盒分成兩半。
擘: [粵音maak3] 分開。
合分鈿:盒上圖案分兩部份。
49 但教:(有版本為但令)
50 重寄:重托。
51 長生殿:此殿在驪山華清宮內,祀神用。
52 比翼鳥:傳說的鳥,只一目一翼,要雙雙一起飛。
53 恨:此處解遺憾。
百家讲坛《长恨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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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居易 長恨歌 招祥麒博士朗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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