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宋仁宗慶曆六年(公元1046年),范仲淹應友好之請,為岳陽樓重修而寫文章,寫時並未登臨岳陽樓,只憑一幅《洞庭晚秋圖》而作。此時范亦因開罪了宰相而被貶往河南。岳陽樓位於中國湖南省岳陽市,和武昌黃鶴樓、南昌滕王閣並稱江南三大名樓。岳陽樓亦是唯一保持原貌的古建築,約建於公元220年,當時地名叫巴陵城,而樓叫巴陵城樓,後來地名改了岳陽城,樓名亦隨之稱為岳陽樓。建築純木材,未用一鉚[粵音某]一釘。《岳陽樓記》真跡現存於北京故宮博物館。]
慶曆四年春1,滕子京謫守巴陵郡2。越明年3,政通人和,百廢具興4。乃重修岳陽樓,增其舊制5,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6。屬予作文以記之7。
予觀夫巴陵勝狀8,在洞庭一湖。銜遠山9,吞長江10,浩浩湯湯11,橫無際涯。朝暉夕陰,氣象萬千。此則岳陽樓之大觀。前人之述備矣12。然則北通巫峽13,南極瀟湘14,遷客騷人15,多會於此,覽物之情,得無異乎16?
1 慶曆四年:宋仁宗趙禎的年號(公元1044年)。
3 越明年: (此文描述慶曆四年,但寫作時間是慶曆六年。)
4 具:(同俱)
5 增其舊制:制此解規模,整句意思是比往日規模更大。
6 唐賢:唐代賢人。
8 勝狀:勝景狀況。
9 銜:銜接。
10 吞長江:吞納長江水之謂。
11 浩浩湯湯:[湯此粵音為商]形容水勢浩大。
12 前人之述備矣:前人已有所述。
13 巫峽:位四川巫山縣,在洞庭湖西北,屬長江三峽。
14 南極瀟湘:南面直通瀟水湘水滙合流入洞庭湖。
16 得無異乎:怎有所不同。
若夫霪雨霏霏17,連月不開18,陰風怒號,濁浪排空19,日星隱耀20,山岳潛形21;商旅不行22,檣傾楫摧23;薄暮冥冥24,虎嘯猿啼。登斯樓也,則有去國懷鄉,憂讒畏譏25,滿目蕭然,感極而悲者矣26。
至若春和景明27,波瀾不驚28,上下天光29,一碧萬頃30;沙鷗翔集31,錦鱗游泳32;岸芷汀蘭33,郁郁青青34;而或長煙一空,皓月千里35,浮光躍金36,靜影沉璧37;漁歌互答,此樂何極!登斯樓也,則有心曠神怡,寵辱皆忘,把酒臨風,其喜洋洋者矣。
18 不開:不放晴的意思。
19 排空:衝上天空的意思。
20 日星隱耀:太陽和星星隱藏光輝。
21 山岳潛形:高山隱潛形跡。
22 商旅不行:(易經第二十四卦,復卦,《象傳上》先王以至日閉關,商旅不行,后不省方。)
23 檣傾楫摧:檣是船桅,楫[粵音接]是船槳,意思形容船桅傾倒,船槳摧毀。
24 薄暮冥冥:形容傍晚天色昏暗。
25 憂讒畏譏:擔憂批評指責和畏懼譏諷。
26 感極:感概到極點。
27 至若春和景明:到了春天和暖,景色明媚。
28 波瀾不驚:形容湖面平靜,沒有驚濤駭浪。
29 上下天光:形容天色湖水上下交映光亮。
30 一碧萬頃:形容一片碧綠遼闊,古代一頃為一百畝。
31 翔集:飛翔結集。
32 游泳:浮為游,潛曰泳。
34 郁郁:[粵音旭]形容香氣濃郁。
35 皓月千里:[皓粵音號]形容皓潔月亮照耀廣遠。
36 浮光躍金:月光在水面躍起金光。
37 靜影沉璧:形容水靜時月影像沉下的璧玉。
嗟夫!予嘗求古仁人之心,或異二者之為38,何哉?不以物喜39,不以己悲40。居廟堂之高41,則憂其民;處江湖之遠,則憂其君。是進亦憂,退亦憂;然則何時而樂耶?其必曰:「先天下之憂而憂,後天下之樂而樂」歟
!噫,微斯人42,吾誰與歸43!
時六年九月十五日。
38 或異二者之為:或許不同兩者之心景,指前兩段的悲與喜。
39 不以物喜:不以(外界)事物(之得)而喜。
40 不以己悲: 不以自己(際遇之失)而悲。
41 廟堂:古代在朝庭做官之喻。
42 微斯人:微解作無,意思是沒有這類人。
43 吾誰與歸:我與誰人一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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